因此衆人蜂擁連踵,一氣來與敏之吃酒。敏之少年氣盛,自以為在席泠面前得了勢,誰敬都吃,一來二去,漸有醉态。
席泠懶怠理他,趁着衆人皆忙着周旋他,借機就近躲到書齋裡去。屋裡爐香隐隐,桐陰森森,席泠在椅上歪坐,靜看慘綠在窗。
不一時小厮季連奉茶送面巾進來,絞了帕子遞給他擦臉,“老爺在那頭不吃一點,可要在這裡擺飯吃一些?”
“不要了。外頭大人們倘或尋,再來告訴我。”說罷又到書案後頭,翻硯匣研墨寫字。
季連待要出去,倏又折步回來,“老爺,隔壁小何大人差遣小厮來門上告訴,說他挨了他父親的打,背上的傷還未好,過來恐怕被人拉着灌酒,傷勢愈發好不了,因此說等他好全了,再親自過來尋老爺吃茶。”
“被他父親打了?”席泠懸着筆,額心暗結,“可聽見說是為什麼打他?”
“聽他家小厮說,好像是頂撞了何老爺幾句,何老爺說他不敬不孝,給綁到書房裡打了幾十個闆子。”
席泠低頭寫字,似歎非歎,“一會這裡散了,我去瞧瞧他。”落後又問:“太太在後頭忙不忙?”
季連說起,後頭倒熱鬧,虞露濃自到廳上,穿戴相貌皆不俗,引得一衆太太奶奶猜測是誰家的小姐。後頭箫娘稍稍引薦,衆人恨不得耳眼口鼻皆粘在露濃身上,她坐哪裡,哪裡便蜂擁湧潮,争相巴結。
箫娘待要與她說話,還插不進話,也樂得不去應酬她,就在上席聽戲。後頭綠蟾也到,箫娘估摸她病中不愛吵鬧,悄悄引她往正屋裡去,“我那裡清靜,我帶你坐坐去。”
綠蟾跟随出來,一路四看,林木重疊,花影依舊,整改了些地方,變動倒不大,隻是仍有些物是人非的傷感。
走到“望露”,綠蟾仰頭瞧門上的石匾,“從前這處因偏僻,一向空着,你們倒改成了正屋,還提了字,也不嫌離外頭遠了冷清?”
箫娘引着進去,推門便是竹風清爽,大太陽底下,分外涼快。中間一條蜿蜒而上的羊腸小道,滿是落葉,踩着沙沙響,“泠哥喜歡清靜,我倒是睡哪裡都是一樣的,橫豎都比先前好許多。”
屋舍落得高,小道與竹林是個斜坡,偶然兩個石磴。綠蟾上得些微氣.喘,箫娘與丫頭将其左右攙着,“出來走走,可覺好些?”
竹梢天外,隐隐有蘇笛管弦之聲,戲子拖着細長婉轉的昆腔,唱得人骨頭也軟了。綠蟾阖眼一瞬,朝她笑一笑,“走得雖有些吃力,倒覺得心裡松快了些。”
“瞧,就要多出來走走,生着病,久在床上纏綿,愈發把骨頭纏壞了。走,進屋去,我給你們主仆兩個端果子吃!”
正屋裡好不清靜,箫娘将綠蟾請到榻上,飯廳那頭端了一碟綠油油的葡萄,在榻底下搬了根杌凳瀹茶。
綠蟾四面看看,見一應家私都是新的,多寶閣上頭放着一應茶器。對面窗戶底下案幾上養着杏黃碗蓮,開得正好,對着榻後頭牆上挂的一副狂草,細細看來,寫的是吳師道的兩句:生生無限意,隻在苦心中。
“這字是泠官人寫的?頭一回見他的狂草,也寫得這樣好。”
“啊?”箫娘握着蒲扇擡頭,癟着嘴笑,“是潦草了些,平日他規規整整寫一個我也不認得,寫得亂糟糟的,我更加不認得了!”
綠蟾便笑,臉上似有了一絲顔色,“你就不說跟着他學着認認字?方才廳上瞧見虞家的千金,談吐那才不凡,必定又是一番知書識禮。她們侯門的小姐還不像我這樣的,我不過好幾首詩詞,終歸不是正道。人家自幼中庸大學,男人讀什麼書,她們也讀什麼書,氣度博學,比好些男人還強幾分。”
箫娘想想,傻兮兮一笑,“是你謙虛,我瞧你就不比她差在哪裡。我嚜,還是算了吧,光是聽見,腦子就嗡嗡的不清醒,況且我這年紀了,還學什麼?她博學随她博學去,她就是考個‘女狀元’出來,鬧出天下的大新聞,也與我不相幹,各人有各人的活法。”
“那你就不怕與泠官人沒話好講?他滿肚子的學問,你與他說什麼呢?”
與他說什麼呢?箫娘細細檢算,無非是些家長裡短的瑣碎。席泠是有包羅萬象的氣度,他的世界,不像别的讀書人那般憤世嫉俗。憤世嫉俗,是有想擺脫世俗卻擺脫不了的緣故在。而他,對塵世一向就心不在焉,反倒對煙火凡俗有種從容的欣賞之态。
因此箫娘坦率得甚至有些不以為恥,“不說什麼啊,就說吃什麼、買什麼。我也不問他學問裡的事,他也不會與我說那些,偶爾倒是抱怨一兩句,說魚蒸得老了些。”
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,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。
相鄰推薦:穿到九零年代種田談戀愛+番外 震驚!我雷尊剛重生被邀驚悚遊戲 刺痛【訓誡】 老攻是深海人魚 現在不興校霸 全職法師:次元之影 灰色空巷+番外 有話好好說[無限] 陰陽道體的我,開局成為女劍仙爐鼎 白月光請求出戰[電競]+番外 從修真界回來後我火了 和隐形眼鏡戀愛了+番外 寵你之有恃無恐 我以為我是白月光[穿書] (綜漫同人)能力者都是我信徒 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 Shiva 虐渣手冊+番外 誘入春夜 (綜漫同人)人間失喵+番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