桢公子此時臉色發白,可見了絡秀,語氣裡還是帶上了一絲輕快。
宋淮南扶着桢公子靠着河邊一棵快秃了的楸樹休息,他一臉嚴肅地看着李桢,問道:“你剛剛為何任由他們欺負?”
李桢低下了頭看自己手臂上的傷,沒有說話。宋淮南追問道:
“你是晉王世子,你娘親是戶部尚書,你舅舅是大将軍,你還怕他們幾個不成?”
李桢聽這話,立刻擡起了頭說道:“我自是不怕。”
“那你為何不反抗?就任由他們叫你服妖?”宋淮南臉上露出一絲不解,他早就想問李桢這個問題。
李桢苦笑了一聲,緩緩地說道:“可我不就是服妖嗎?身為男子,愛好女子打扮,頭上簪花還插羽毛,小時候李賢那家夥可是當我母上的面叫過我服妖,可母上不也置若罔聞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宋淮南注意到了李桢眼神中滑過的失落,铿锵有力地說道:“你看這街上,也有女子身着男裝,可卻無人問津,女着男裝無妨,那男着女裝怎麼就成了服妖?”
沈絡秀聽宋淮南這麼說,也點點頭道:“平淮令所言極是,我身為女子,卻酷愛穿短打或騎裝這些男子的服飾,我倒不覺得有什麼。”
絡秀不由想,世祖改制後,女子模仿男子之風尤盛,擊節贊賞者甚多,可男子效仿女子,為何就成了過街老鼠了呢?
宋淮南見李桢不說話,他想了想,終是開口道:“我知你喜愛這些,你開的香鋪深受女子歡迎,哪日不是門庭若市。可你既知道穿成這樣會遭人非議,為何不收斂一些,隻在府中如此打扮,何必出來受他們的氣?”
李桢歎了口氣,宋淮南的話讓他心中的某一處忽地又疼了起來。他從小就對羅裳衣香,濃妝淡抹有一種近乎于偏執的喜愛和出于自然的向往,小時候,母上強行要他改衣換袍,他沉默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半年,宛如被抽了魂魄,一切都了無生氣。這些年不論受了多少冷嘲熱諷,多少母上的苛責,他都不改服飾。這身上的畫羅,這臉上的妝容是他最強硬的抗争,卻也是他最無力的軟肋,就顯在最招搖的地方,京都人人皆可攻之。
十幾歲的時候,他會為了街上路人的一句“妖怪”和垂髫孩童理論半天,會因為母上的斥責而隔日變本加厲地上妝,更會為了李鄲之流的幾句嗤笑而鬧到舅舅那裡讓他幫自己出氣。
他與母上疏遠,與朋友離心,明明出生在李氏子弟中最為高貴,卻偏偏矮人一截。這偌大的京都,當真容不下他這一點執着的趣味嗎?李桢漸漸有些累了。
“算了,反正舅舅已經松了口,答應讓我去刺桐。”李桢垂下眉眼,不看宋淮南說道。
宋淮南似乎早就知道李桢有了此意,聽到他這話并不吃驚,可眼裡還是閃過一絲不甘,終是問道:
“為什麼不能留在京都呢?”
沈絡秀聽了李桢的話也暗暗吃驚,接着宋淮南的說說道:“是呀,桢公子,京都這麼繁華,為什麼要去刺桐呢?”
李桢擡頭看着他們,目光瞥到橋上一位正在賣魚鳔膠的大伯,眸子閃了閃,看着遠處黃白粘稠的魚膠,讪笑了一聲,說道:
“你們兩個不是京都人,不知道這京都就像是塗滿了黏膠的巨網,像我這樣的人,每一次偭規越矩都會被扯下一層皮來,蒸煮捶打,變得像那魚鳔膠,又覆在了網上。網越來越厚,而自己的包裹卻越來越薄,直至全部都化成了粘劑,融入了京都裡,成了巨網的一部分。”
李桢的話聽得沈絡秀一頭霧水,眼前這座宏偉氣魄的都城在桢公子的眼裡不過是一張吃人的巨網嗎?她以前隻以為命如草芥的百姓會做此感慨,卻從未想過出身皇族,坐享榮華的世子也會有此憤懑之語。她瞥見身邊的宋淮南抿着嘴,沉默不語。
“所以你要去刺桐?”宋淮南的眸子黯了黯,盯着李桢問道,語氣裡的疑問淡極了,似乎隻是再确認一遍李桢的回答罷了。
李桢的臉上除了那一雙丹鳳眼又恢複了往常的輕快。“到了刺桐,随船遠征,山海有經,世間萬物,我這樣的人就變得不足為道,别說簪花施粉,就是袒胸露膊或許都毫不紮眼了。再說,海外的風物許能讓我生出硬鱗來,等到再回京都,就不畏懼這巨網了。”
李桢這話是看着宋淮南說的,說道最後,眼神裡透出了一丁點光點。
第二十一章
絡秀因着還和吳王世子有約,就沒有逗留,再加上她看着宋淮南和李桢兩人似乎有些别的話要講,她不想打擾,就先離開了。到了王府,一位小厮引她去了馬房,讓她自己挑選了一匹馬,又引着絡秀牽馬從東門出了王府,沒過一會,李昙也走了出來,他穿着一身白色騎裝,腰間配着一條紅色的素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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